固始人好吃。
在一般的地方,感觉好吃是个贬义词,因为好吃和懒做总是有着关联。
可是,在固始人看来,好吃是个优良的品质。好吃,能吃好的,是本事;衣食住行,吃到肚子里最实惠。
固始有句土话,说“能吃能喝是宝贝,不能吃喝是屌废!”
好吃,是因为有好吃的东西。
固始是中国南北分界线——秦岭淮河一线的中心地带。气候温润,四季分明,河湖密布,物产丰富。
由此,固始盛产各种优良食材。
肉类有固始鸡、固始鸭、固始鹅、黑猪肉、土山羊肉等,水产有花鲢、小白条、甲鱼、鳝鱼、菱角,素菜主要有白菜、土芹菜、黄心菜,豆制品最好的是水豆腐和豆筋。
这些食材都是地道的农家自产,烹饪的时候并不需要味精、鸡精之类的东西,全凭食材本身的特质就让人味蕾受到极限冲击。
固始鸡,肉筋汤鲜。主要有两道菜,一是红烧老公鸡;二是老母鸡汤炖猪肚。红烧讲究的是不要太烂,八分熟就好,吃的时候带着一点嚼劲,才是吃固始鸡的感觉。老母鸡汤,讲究的是汤色干净、不带油污,味道鲜美而恬淡,盐和油都要尽量的少。配上猪肚的那种特有的腻和软的味道,两则相得益彰,遂成一道浑然天成的佳肴。
固始鸭,主要做法是炖汤,有一道菜叫老鸭炖水饺。其实,很多人不知道,老鸭汤最好的是什么都不放,清炖后连盐都不加,直接喝。益气补血、提神健胃,妙不可言。有句话说得好:喝了一碗老鸭汤,扁担上肩心不慌。
固始鹅,体型大、肉质紧。在过去的农村里,人们是不舍得吃鲜鹅的,因为太主贵了。抱朴小时候从没吃过鲜鹅,只有腊鹅。不过,腊鹅就稀饭,确实是完美的搭配。现在的人们生活好了,鹅养的也多,吃鲜鹅就不以为奇。做鲜鹅,只有一道菜,就是旱鹅块。这道菜也是信阳菜中的一个神品,可以说,所有信阳饭店,都必须会做这个菜。这道菜很好做,但是要做好却很难。在固始,有几个地方做得比较好,红苏路中段路西有个地摊就很正宗。
固始菜里面,以以上几个菜作为主力,配上以下几个菜,就是丰盛的一桌酒席。
腊羊肉炖粉条、土猪肉炖萝卜、五花肉炒黄鳝、芹菜炒肉丝、腊肉炒蒜苗、青菜炒豆筋、韭菜炒千张、黄心菜炖绿豆丸子。
这几个菜,都是固始菜中的代表,是酒桌上的神品。如果你不是固始人,不会点信阳菜,去饭店这么安排就行。上次抱朴回老家的时候,在莲花小区西门对面的国台酒专卖店二楼,就吃过这么一桌完整的固始菜。没时间回去的时候,可以在当地有选择的吃到正宗的固始菜。在郑州市秦岭路和颖河路交叉口,有个叫信阳菜馆的饭店,是固始人做的,基本能完整演绎以上菜品。难能可贵的是,这家饭店不仅旱鹅块做得好,绿豆丸子汤比较地道,他们还发明了一个新菜品,是荆芥炒固始千张。虽然是素菜,却是不可多得的妙品。当然,必须选用固始本地的千张,其他的千张,是做不出来那个味道的。
需要说明的是,这其中的三道菜都和其他地方不同。
固始人做黄鳝,可不是其他地方的做法,是把鳝鱼洗净后,用刀背把鳝鱼拍扁,再用剪刀剪成小段,然后配上五花肉和青椒炒出来的,味道浓烈、滑润、香辣。还有一道腊黄鳝炒干香椿,那是只有冬天才能吃到的绝品。味道极具鲜美而腊香扑鼻,加上干香椿的那种香味,妙不可言!
固始的豆筋,可不是所谓的腐竹。那是在豆浆在大锅里煮开,稍微凉一会后,从豆浆的表面抽取的豆皮,这可是豆子全部的精华。在固始人的口语里,豆筋叫挑皮棍子,很形象地说明它的可贵。一般来说,一斤豆子最多只能抽三张豆筋,再多的话,豆腐就不筋道了,炒的时候很容易碎。豆筋,真是好东西,可也不是一般的贵啊。
黄心菜炖绿豆丸子是固始人的最爱之一。先把绿豆做成面,油炸成丸子。然后用鲜鸡汤做汤料,待汤滚起后,放入丸子,丸子八成熟后放入黄心菜,少许盐即可。出锅时,放入少许小葱花。这道菜神在丸子脆而不烂,黄心菜鲜亮碧绿,汤汁清淡幽香,一体入味,口舌生香。
对抱朴来说,以上的菜品都是经常可以吃到。最为怀念的还是在外地吃不到的老家味道。
一个是气死猫。气死猫不是菜,是放东西的容具。用竹子编制成一个笼子,顶部有个开口,也是用竹编做的盖子。在固始,一到冬天,就会做很多油炸的东西,比如酥肉、酥鱼、丸子等,装到笼子里,挂在房梁上。猫儿只能闻香,上蹿下跳也不能偷吃,故称气死猫。气死猫,是儿时最为关注的地方,那个馋的劲头,跟猫儿简直差不了多少。
二是腊味。主力是腊鹅、腊肉、腊鱼。腊鱼以青鱼和小白条为主,做法十分简单。把鱼泡开洗净,放入油,炸好葱花和辣椒,放入切好的鱼,干炒十分钟,看到鱼稍微焦黄后,加入水煮半个小时即可。出锅时,放入葱花以调剂颜色。
腊味最可口、可贵的是腊鹅爪子煨黄豆。做法最简单,把黄豆和腊鹅爪洗干净,一同放入陶罐中,在农村烤火的火盆边放置,一般需要煨六个小时以上。这道菜喷香扑鼻,咸淡可口,配上一点米饭,简直是仙丹不换的无上妙品。可惜,一般的人是吃不到的,食材少,腊鹅爪子太珍贵了,做工又费时。只能去农村,在冬天的时候,一家人做在火盆边,一边聊天,一边煨菜,方能有机会吃上。
三是脚子。这个“脚”读“juo”。是在大桌子上擀面,擀得特大。然后用小碗扣到面皮上,划出来一个个圆形的小面皮。包里的馅一般是油渣、黄心菜、粉条三种混合而成的。煮脚子的时候用的是鸡汤,放少许盐和青菜,那叫个好吃。这个菜,一般的时候没有,只能在正月初三的时候才能吃到。老家过年的规矩是初一吃钱串子,就是面条;初二团圆,就是汤圆;初三就是吃脚子。
老家的脚子和北方的饺子是完全不同的概念,北方的饺子形状上看,就是小一点的脚子,其实配料和做法完全不同。在老家,所谓的饺子是擀面后,切出三角形的面皮,包起来后用手一拧,绞了那么一下,才是饺子。这个做法,在北方,反而类似于混沌。
四是宴席。这里说的宴席是特指的,主要是办事的时候的酒席,饭店里开张的酒宴是不算的。
固始人的宴席有两种,一种是流水席,在办红白事的时候做。流水席一般是十个主菜,上菜的时候,先上两个,再上第三个的时候,其中一个要端走,桌子上始终只留下两个菜,是为流水。之所以这么做,不是怕大家吃,是为了节省盛菜的用具。大家放心,十个菜都是用小盆装的,而不是盘子,量大,不可能让你一桌人不够吃。如果有人喝酒,时间太长,再搭配两个活菜。
另外一种宴席就是招待新客了。所谓的新客,就是第一次来家拜年的女婿。这是家里最尊贵的客人,需要隆重招待才行。一般说来,起点是十个菜,好一点的是十二个菜,再好一点的是十六个菜,最好的是二十四个菜。所有这些数字,都是固定的菜品,代表着一桌酒席的规格,并不是随意凑几个菜够数目就行。
以十六个菜为例,第一个菜是猪脚筋,必须用猪前腿最好的那个地方才行;第二个是活菜,一般用最鲜美的冬储菜来做;第三个是固始鸡,必须是三年以上的老母鸡;第四个是鱼,必须用本地产的野生半斤的鲫鱼,一份两个,不能多也不能少;第五个是丸子,第六个是汤。这个汤,是用煮熟的土鸡蛋白切成丁,加上菱角做成的,甜美生津,鲜亮可口。第七个是猪肚,加青辣椒炒出来的。第八个是活菜,同第二个;第九个是素菜,一般用土芹菜来做;第十个是红烧肉,必须用本地土猪肉。十个主菜之间,搭配有六个副菜。副菜的搭配,看主家的实力,也看对新客的尊重程度。一般来说,有腊鹅珍,鸡蛋包肉等。所谓鸡蛋包肉,是把鸡蛋打开放入饭勺里,在小火上烤,同时滚动勺子,做成鸡蛋皮,然后把打碎的肉末包进去,再用鸡汤做料,配制而成,类似于福建那地方的肉燕。
做这么一桌酒席,需要专业的厨师,用最好的食材来精心调制。费时长,用料多,花销巨大。一般说来,如果用当前的物价衡量,16个菜下来,大约需要3000元左右。如果是二十四个菜,那就更厉害了,没有万元是下不来的。
好吃,是对幸福生活的追求。固始人生来好吃,也成了积极进取、艰苦奋斗的动力源。
想家,很多时候想得最多的,往往是那一口正宗的家乡味道。在梦中,在心中,在对故乡的思念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