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聒噪的夏日,街道两旁的树上枝丫疯长,温度灼得人睁不开眼。
一句同样暴躁的质问在这炽热中炸起一我想吃雪糕,别的小朋友都有,为什么我没?"回应我的是母亲沉默后的叹息,她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,我却逃一样跑开。我没看到母亲眼中的酸涩。这场单方面的争吵终以我的愤然离去和母亲的满 眶眼泪惨淡收场。
我哭着跑去外婆家,趴在外婆腿上抽噎着向她讲了事情的经过,外婆听后温和地笑着,拿出两块极其相似的石头,在上面分别画了太阳和月亮。她拿起那块画着蓝色月亮的石头,轻声说:“你母亲是个护士,每天奔走在生死离别中,身为月亮努力安抚拯救着无数不想陨落的星星,但没人理解她,怎么办呢?”我伸出稚嫩的手握住另外一块,大声说:“那我就做太阳,妈妈温暖星星,我来温暖妈妈!”外婆欣慰地笑着摸了摸我的头,再次温声说:“岁月失语,惟石能言。”我似懂非懂地重重点了点头,抱着石头离开。
我跑着回到家,把画有月亮的那块石头送给母亲,她紧紧抱住我,笑得开心。我俩手中紧握的石头,被攥得由凉转温,这温度在这炎炎夏日中像股暖流沿着我的皮肤涌入我心中,竟让我感到幸福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我慢慢长大,母亲慢慢老去。这天胃痛,去了她工作的医院紧急治疗,躺在病床上,陪伴我的是她的同事,输了三个小时的液,她只是来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离开,直到针头拔掉,外面天已黑透,我捂着手背茫然无措时,她才一阵风似的冲进来,开口只有两个字:“回家。”
回去后,是一整套机械般的程序,她做饭我写作业,吃饭时静默无声,夜深时各自睡去,可这天晚上我失眠了,同事阿姨的话总回响在耳边:“你妈妈护理工作做了快二十年,一天比一天忙,她每天面对的,有太多的生离死别,以前她总是精精神神地挽着头发,是为了让清冷的病房少写沉闷,可现在你学习紧张,她也顾不上这些了,两头忙,她挺累的。”
我抚摸着那块石头,想起逝去多年的姥姥,石头仿佛还有姥姥的温度,顿然醒悟,岁月失语,惟石能言,珍惜眼前人。我摩挲着石头上金黄的太阳,感受它的温度。这块世间最美好的石头,星尘为泥,银河滋养,永远不会衰竭,永远在沉静宇宙中盛放,这是我要给她的,宇审级别的温暖。
我知道,我和她,就像生长在石头上的一株两生花,我在向阳处,她却在尘埃中伴我长大,倾尽所有而不得体谅。星海横流,岁月成碑,蓦然回首,已是物是人非,思及至此,愧疚泪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