废黄河是黄河夺泗、夺淮入海的故道。在长达727年黄河夺淮的历史中,黄河泛入古泗水,从古泗水的淮口﹣﹣淮阴清口侵入古淮水,并长期占据淮阴以东淮水的入海河道。直到清咸丰五年(1855年),黄河在兰阳铜瓦厢决口后归故,重新回到入渤海的状态。黄河归故后,被黄河侵占的古泗水、古淮水的故道,就被称为"废黄河"。
废黄河西起今河南省兰考县,向东偏南行经兰考和民权北部,宁陵、商丘虞城北界,山东省东明、曹县、单县南界,流经安徽省砀山县、萧县;穿过山东、安徽省境后,又沿江苏省丰县边界南行,于丰县二坝进入江苏省;过铜山县境;再向东南经徐州后,又入铜山境;再向东南至睢宁,经宿迁、泗阳、淮阴、转东北经淮安、涟水、阜宁、响水、滨海等县市,至套子口入黄海。全长728.3公里,流域面积4291平方公里,其中江苏境内长515.3公里,流域面积1720平方公里。
黄河北归后,尽管废黄河被腾出,但是,泗河和淮河并没有回到黄河夺淮前的故态。这是因为,黄河所带来的大量泥沙,沉积在河床底,黄河北归后,原河床已高出两侧地面数米,徐州以上河段高出地面6~8米,徐州以下高出地面4-6米,外水不能进入。所以,淮河不能经废黄河入海。
废黄河仅汇集原河床范围内的径流和降雨,水源短缺,旱时无雨则泓洞见底。因无支流汇入,废黄河成为独立水系;又因其成为高出地面的"悬河",并将沂沭泗水系和淮河水系隔断,成为两大水系的分水岭。习惯上,将废黄河以北的苏北地区称为沂沭泗水系、以南为淮河水系。
总之,持续727年之久的黄河夺淮的历史,在苏北地区留下了深深的烙印。在这一历史时期中,因原本明晰的水系被打乱,每遇大水年份,洪水便在苏北平原恣意漫流,造成严重灾害。苏北地区因此而得"洪水走廊"之名。频繁而严重的洪涝灾害,严重制约着苏北地区的经济和社会的发展。
位于苏北平原的洪泽湖、骆马湖,苏、鲁交界处的南四湖,是淮河流域的三大湖泊。这三大湖泊的形成与扩大,都与黄河夺淮有着直接的关系。
洪泽湖是今江苏境内重要的集蓄洪、灌溉、航运、生态养殖于一体的综合性湖泊。在唐代以前的地理著作中,并没有洪泽湖的记载。这一带原是古淮河下游所流经的地方,是一块地势低洼呈起伏状态的冲积平原,沿淮两岸散布着许多小的湖泊,见诸史册的有破釜涧(又称破釜塘)、白水塘、富陵湖、泥墩湖、万家湖等。
关于洪泽湖的形成,有两种说法:一种是认为洪泽湖本来就有,是古淮河沿岸诸多湖荡中的一个,只因规模很小,不足以引起重视,所以史书上并无记载。如清光绪《盱眙县志稿》引《河渠考》云:"洪泽湖之名不列薮泽之数,汉陈登筑堰以兴水利,洪泽之名无征……愚故疑陈登筑堰时洪泽之为湖甚小也"。
另一种说法是,"洪泽"本无其名,是隋唐时期得名的。"洪泽"之名,是隋炀帝所赐。隋朝大业十二年(616年),隋炀帝游扬州,经盱眙的破釜涧时,久旱遇雨,塘蓄雨水,才使龙舟顺利通过。隋炀帝遂改名"洪泽浦",以避"破釜"之不祥。可见,隋朝始有"洪泽"之名,时称"洪泽浦"。而"洪泽湖"的形成,据武同举考证,是由破釜塘和白水塘汇聚而成,并因在此置官屯而始见于史册。《淮系年表全编》载:"唐代宗大历三年,射阳湖洪泽湖并置官屯",武同举注:"洪泽湖之名始见。时破釜、白水二塘不修,流汛成湖。"
虽然洪泽湖的成因与得名未有定论,但学术界公认:黄河夺淮导致洪泽湖湖面不断扩大,加之高家堰的修建,使其逐渐形成今日的规模。
1194年,黄河在阳武决口后,南支泛泗,所挟大量泥沙使泗水的入淮口清口逐渐淤垫,导致淮水下泄受阻。尤其是1546年以后,黄河全河夺泗夺淮,更加剧了淮阴清口以东淮河下游入海水道的淤积程度。淮水无出路,便在盱眙、淮阴一带潴积漫溢,逐渐将盱眙以北、洪泽以西、泗阳以南、泗洪以东地的多处湖洼连一片,成为一个大湖。据清光绪《盱眙县志稿》卷二《山川》载:"绍熙五年,当金明昌五年,河夺淮流而洪泽始大。"
黄水、淮水潴积在洪泽湖区,无路入海。每遇黄、淮水涨,洪泽湖容蓄不下,便四处横冲直撞,造成水灾。因此,治黄、治淮,关键在于疏通黄淮入海的通道。明清时期,多在洪泽湖上做文章。
明代万历年间,河臣潘季驯提出了"蓄清刷黄、束水攻沙"的治理黄河方针。潘氏提出,要治黄、治淮,首先要疏通清口以东的淮河河道,使之能畅通入海。他认为,搬走清口泥沙的最好办法,就是"蓄清刷黄",即:使淮河清澄之水,专注清口,以增强对清口以下河床的冲刷力,使沙随水走。要做到这一点,水量必须充足,使之有足够的力量冲刷泥沙,即所谓的"束水攻沙"。在这一思想的指导下,潘季驯在洪泽湖东岸大筑高家堰。高家堰原是破釜塘的湖堰,为东汉典农校尉陈登于东汉建安五年(200年)所筑,以防止古淮水南下里下河地区。陈登所筑土堤,又称捍淮堰。陈登筑堰阻水的策略,被后世治水者所遵用。唐筑唐堰,即今洪泽湖大堤中段的旧址。高家堰的成型是明代。永乐年间,河臣用了20年(1403-1424年),将土堤不断加高、延伸。永乐十三年(1415年),平江伯陈瑄筑高家堰30余里,循陈登挥淮堰南延与唐堰旧址连接。至永乐二十年(1422年),土堤延伸至周桥以北,成为今洪泽湖大堤的雏形。
潘季驯推行"束水攻沙"的治河方针,于明万历七年(1579年),筑成北起头堡南至周桥以南大堤;次年,开始在高家堰用三四百斤大条石筑石工墙,墙高7米。大堤筑成后,切断了湖周岔流,抬高了洪泽湖的水位,使之专出清口,以造成对清口以东淮河原河道泥沙的冲刷。
潘氏的"蓄清刷黄"治河方法,被清代河道总督靳辅所推崇。清康熙十七年至十八年(1678-1679年),靳辅筑成洪泽湖南段大堤。至乾隆十六年(1751年),经过明清两代长达171年(1579-1751年)的修筑,基本筑成北起淮阴县码头镇附近的老坝头,南至蒋坝镇船坞口,全长60.1公里的临湖面矿墙。墙顶宽0.8米,高程17米左右,大堤顶宽50米。随着湖堰的修筑,湖水位不断壅高,湖面也越来越大,至光绪三十一年(1906年)实测,洪泽湖面积为3668平方公里,库容为95亿立方米,是当时中外罕见的水利工程。
"蓄清刷黄"方针的长期实行,一方面抬高了洪泽湖水位,对淮河原东流河道有所冲刷,但冲刷效果甚微,黄河夺淮问题没有得到根本解决;另一方面产生了一些意外的结果:洪泽湖东岸不断抬高堤坝,湖底不断淤积,使洪泽湖成为地地道道的"悬湖"。湖底比里下河地区的地面,高出4~8米。据统计,从1575到1855年的280年间,洪泽湖大堤溃决140多次。每次决堤,里下河地区尽成泽国,人民尽成鱼鳖。这应该是黄河、淮河、洪泽湖生态环境破坏之后,当地人民所遭受的头等灾难。
在苏、鲁两省交界的沂沭泗流域,受黄河夺淮的影响,形成了两大湖泊,即南四湖与骆马湖。
南四湖的形成是泗水变迁使然。元代以前,南四湖区大致上是古泗水流经的一片平原洼地。如前所述,1194年黄河南支泛入古泗水后,因其所夹带的大量泥沙不断壅高泗水故道,导致徐州以北的泗水出路受阻。泗水因无出路,便在徐州至济宁段潴蓄起来,积水成湖。因黄河水量不断增加,宣泄不畅,遂使湖区向四周扩展,淹没了大片农田,变陆为湖,先后形成了昭阳湖、独山湖、南阳湖和微山湖。明清时期,在四湖上不断兴修水利工程,使四湖之间的界限逐渐模糊,至清同治年间,四湖已连成一片,统称"南四湖"。
由泗水潴蓄而成的南四湖,湖面积达1280平方公里,南北长125公里,东西宽6~25公里。流域总面积涵盖山东、江苏、河南、安徽4省32个县(市),共约3.12万平方公里,其在江苏境内的范围为南四湖以西、废黄河以北,包括丰县、沛县全部和铜山县、徐州市的一部分,面积3382平方公里。
受地形等因素影响,南四湖湖周地区极易成灾。湖西为平原,由于不断受到黄泛影响,河床淤浅,断面狭小,水系紊乱,泄洪能力极弱;又受到湖水顶托,每逢暴雨,到处漫流。湖东为丘陵山区,河道源短流急,河身上大下小,汇流快、来势猛,每逢山洪暴发,堤岸溃决,为害极大,是淮河流域中的重灾区之一。
更由于南四湖地处苏、鲁边界,湖面浩渺,历来是淮河流域水利矛盾最突出的地方。近代以来,每当发洪水时,江苏紧闭湖口蔺家坝等闸,不让湖水下泄,山东境内则泛滥成灾;而大旱少水时,山东又堵住湖水,涓滴不放。因此两省的水利纠纷愈演愈烈,为南四湖的治理增大了困难。
南四湖形成后,徐州以下的泗水故道全部湮废。因泗水汇集沂水入海,泗水下段泯灭后,沂水便因不得入泗而水无出路,被迫改道东南,在宿迁马陵山的西侧的一片平原洼地积蓄起来。加之东面受到马陵山阻隔,水流不畅,潴壅成湖,被称为"骆马湖"。骆马湖形成后,又相继开通了加河和中运河,起初在骆马湖行运,后又利用骆马湖水济运,致使湖面不断扩大,到清代已成为苏北地区的一个"周二万五千八百三十丈,南北长七十里,东西宽三四十里"的大湖。
由沂河潴蓄而成的骆马湖,是江苏省四大湖泊之一,位于今新沂市、宿迁市宿豫区结合部,上承沂河及中运河来水,流域面积5.2万平方公里。骆马湖形成后,成为沂沭泗流域的滞洪区之一;新中国成立后经过规划治理,骆马湖被改建为常年蓄水库,发挥着调蓄沂河洪水以减轻下游排洪水道压力的作用。
黄河夺淮对苏北湖泊环境的影响,相较于河流环境的改变,对苏北生态环境的变迁应当说是有利之处更多一些。因为在新中国成立以后,江苏省对洪泽湖、南四湖和骆马湖进行了集中整治和综合开发,使三湖成为蓄水、灌溉、防洪、航运等综合利用性湖泊,对苏北地区的水灾的防治和农业发展,起到了重要的作用。
【赵筱侠,苏北地区重大水利建设研究(1949-1966)】